桂珍说话做事,都很温和,有一口头语,总好说“真逗!”随着岁月的增长,我女儿的智力也在不断增进,不断会些新招,比如会说话后,经常说些不完整的句子,外加些比手划脚的动作,她站在一旁,就会高兴地说:“看这孩子,真逗!” 我到沈阳3个月以后,二女儿降生。当我把二女儿抱回家之后,不满两周岁的大女儿,好象有种失宠和忌妒的心理。那天,她坐在我身旁,绷着小脸,一点笑容没有,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,目不转睛的看着妹妹。桂珍站在床前,问她说:“妹妹好不好?你喜欢不?”她没有任何反应,也不抬头看我们,在我们都没有防备的一瞬间,她举起右手,“啪”的一声,照着妹妹的脸正中拍下去,正紧闭双眼熟睡的妹妹“哇”的一声哭叫起来。我非常紧张地说:“哎呀!你这孩子,怎么打妹妹呢!”我这一句,她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,好象十分委屈。桂珍赶紧把我大女儿抱起来,连声说:“快来,阿姨抱抱,净怨我,净怨我!”好象她的孩子把别人家的孩子打了,她在自责,这就是她的责任心的表现。 每一个星期六,我们都把儿子从托儿所接回家,星期一早晨再送回托儿所。有时,我们下班前,桂珍就主动抱着大女儿,到托儿所把儿子接回来。有一次,星期天,我教儿子认识地图,对他说:“地图上,一个颜色就是一个省。”然后,我指着辽宁省的地方对他说:“这块兰色的地方,就是我们住的辽宁省。”接着,又指一块粉红色的地方,告诉他:“这个地方是山东省,就是你爸爸的老家,你爷爷住的地方。”没想到,这孩子看着我,眨眨眼睛,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:“啊!我爸爸原来不是中国人哪!我说他说话那个调呢!”坐在一旁的桂珍,立即笑得前仰后合,又是那一句“这孩子,真逗!你爸爸咋不是中国人呢?” 大女儿两周岁以后,有一天,桂珍很神秘地对我说:“看收发室的老金,要给我介绍个人,是工人,你说我能答应不?”“你不见人,怎能答应?”我提醒她。过几天,她又说:“老金说的那人不行。”接着又说:“陈大娘(一位同志的母亲)要给我介绍一个,也是工人,我想看看。”我表示同意和支持。几周后,她告诉我:“我和那人见面了,他挺老实,是山东人,他愿意,我看也行。”从此,她开始谈恋爱。半年之后,她决定结婚。我将大女儿也送去托儿所。她结婚的时候,我送给她一些床单、枕巾、暖水瓶之类的家庭用品,她把这些东西,当做我给她的嫁妆,并把我当成娘家人一样对待。婚后,经常回来,看看我和孩子。她还把我送给她的我全家人的合影,当成自家亲人,多年一直挂在墙上。 那些年,桂珍对我老伴遭受极左路线迫害这件事,一直想不通,常偷偷对我说:“你说,X台长那人多好,咋还挨整呢!”困难时期,孩子逐渐都长大,因为家里的床和装衣服的箱柜都是使用公家的,人多箱柜少,衣服没地方放,就装在一个大纸箱里。后来,我老伴在他被贬去的那个工厂的工人,主动要给打个立柜,那几名工人和我们自己到处筹备木料,这件事让桂珍知道了,她让他在木材加工厂工作的丈夫,给弄来几根做柜立柱的方木,立柜很快打成了。 文化大革命期间,她得知我要去农村插队的消息后,立即登门看我,次日,一大早,又带上针、线、顶针等缝纫工具,急匆匆赶到我家,对我说:“我今天来,是要把你那件棉衣拆开,在上面再续一层棉花,农村需要厚棉衣。”就这样,她从早饭后开始,用一天时间,在我原来一件半大的棉外套上,加上一层棉花,晚饭前,她把为我赶制的那件厚棉衣的最后几针缝完时,疲惫地对我说:“你看,这件厚棉衣做得了,你走,我也放心了!”我在农村那些寒冷的日子里,穿上那件大厚棉衣,不只暖在身上,更暖在心里。 我在辽宁黑山县农村插队3年,每次回沈阳办事,都到她家去看看 ,每次去时,她都把自家凭票供应的肉蛋拿出来招待我,在饭桌上不断往我碗里夹菜“吃吧,你们在农村吃不着啥,咱们这也没有别的”,她感到很歉疚,其实,我已感动不已。我回城后,彼此也常有往来。 又过一些年,她因病做了一次大手术,我老伴也患脑血栓卧床,两家都有病人,彼此往来减少。几年后,我听到她住的那片地区开始动迁的消息,赶紧跑去,在剩下的少数尚未搬走的动迁户中,找到她儿媳妇,她告诉我,她婆婆手术后,身体一直不好,因动迁已搬到市内的北边。我让她给她婆婆捎个口信,说我去找过她,让她好好养病。此后,因我家有卧床病人,自顾不暇,便与她失去了联系,为此常常深感遗憾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