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珍,是带我大女儿的保姆,她是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,我们之间的关系,形同姐妹。 1953年以后,我在热河群众日报社工作。这年的下半年,我爱人从承德调到沈阳工作,我住在报社的职工宿舍里。在我们报社的大院内,临街的一栋楼是办公室,办公楼后面的院里,一排排平房,是职工宿舍。当时,这片家属区里,有10多个保姆,每到星期天,男女职工带领自己的孩子去逛离宫(避暑山庄),在家的那些保姆,陆续走出家门,她们怀里抱着一堆准备洗的床单、衣服,手里拎个小板凳,到了水房前,各自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,开始洗衣服。大家都到齐了,就一边洗衣服,一边东拉西扯,唠家常,讲故事。那时,很少有人背后议论对雇主不满意的牢骚话,大家都互相关心,和气相处。当他们洗完衣服后,都有说有笑,心情舒畅地各自回到她的雇主家去。 1954年元旦过后,报社的领导通知我:“为了解决职工的两地生活,领导决定,最近要把你调去沈阳工作”。消息很快传开。这时,我自己对保姆的事还没来得及考虑,星期一的早饭后,照料我大女儿的保姆刘嫂对我说:“昨天,我们大家在外面洗衣服的时候,好多人都知道你要去沈阳工作了。晓光(一位蒙古族同志)家的保姆林桂珍和我商量,要跟我换工作。她愿意去大城市,要跟你去东北,让我去看晓光那个孩子,你看行不?”她看我没立即回答,就又补充说:“我家上有老,下有小,不敢去那么远。”我说:“我得听听晓光的意见,不然,不等于挖人家的墙角吗?”刘嫂赶紧说:“我们不是偷着商量的,她告诉我之前,已经跟晓光说了。”过了两天,我与晓光见面,我们大家在一起协商,四方都同意,林桂珍来到我家,刘嫂去了晓光家。 说来也巧,春节前,电台一位同志要到沈阳开会,我带着桂珍和两个孩子,一路上,在他的热心照顾下,由承德来到沈阳。安顿下后,儿子被送进幼儿园,我上班工作,桂珍在家里照料我大女儿。 23岁的桂珍,是个性格温柔的人,说话轻声细语,为人随和,从不发火。她家住承德农村,原有一桩家庭包办的婚姻,婆家是富农,据说土改时,有过“反攻倒算”的罪恶,后来,被人检举,她公公和丈夫都被抓进监狱,她因刚结婚不久,夫妻没啥感情,就此脱离了婚姻关系。到了沈阳,没人再议论这事,她心情非常舒畅,又无家事牵挂,全力以赴做好保姆工作。她对待我大女儿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尽心和耐心。论年龄,桂珍比我小,但却象个比我年长的人,给予我一些关心和照顾。她曾对我说:“咱都是从承德来到这个大城市的,也没别的熟人,你就安心上班工作,家里的事和孩子你不用操心,我能照顾好。”听了她的话,让我有一种非常轻松亲切之感。 当时,我们机关食堂很大,除了职工,连家属都在食堂吃饭,平时,我们就在机关食堂吃饭,只有周日才在家里自己做,等于改善生活。每到星期天,我们一同去逛公园,一同上商店采购。回到家又一同做一同吃。我们相互之间,说话、做事,都很随便,她对我称全名,我对她叫桂珍。承德人绝大多数说话是京腔,还有许多方言土语和习惯语言。有一次,她抱着我大女儿跟我一同去一个合作社,也就是今日的副食商店给孩子买些饼干、水果之后,我们又到一个卖肉蛋的柜台前,准备买点肉和鸡蛋。桂珍向营业员问:“白果多少钱一个?”那位营业员抬头愣愣地看看她,然后,冷冷地说:“我们这没有白果。”我赶忙解释说:“我们刚从热河来到沈阳,原来我们住的地方管鸡蛋叫白果。”那营业员已感到我们象是从乡下进城的,就轻蔑地说:“鸡蛋哪有论个的,6毛8一斤。”桂珍被顶撞和讥讽后,胆怯地对我说:“这个大城市和咱承德就是不一样,管白果非得叫鸡蛋,还不让单个买,一斤那么贵!”又说:“今天你要不来,她们都不能搭理我。”我安慰她说:“你不用怕,慢慢习惯就好啦!” 承德,地处塞外,虽历史悠久,但作为一个城市来讲,却仅有200多年的历史,它是伴随着避暑山庄的兴建而形成和发展的。就整个热河地区来看,就显得经济上落后,生活上土气。那个时候,热河省境内的交通不方便,物价较低,承德的鸡蛋是几分钱一个,热河省北部进入草原地区,鸡蛋才1分8厘一个。所以,桂珍听到鸡蛋6角8分一斤,吓了一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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