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明哥的病情有了较大的好转。炎症已经消除，也不再发烧，断骨愈合很快，只是他的心情一直不太好。
这天早上不到七点，我便把饭送到医院。一明哥还没醒。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，默默注视着一明哥酣睡的姿态。不知为什么，一明哥睡觉时眉头仍象平时一样紧锁，好象有永远操不完的心、发不完的愁。
“晓凤？”
仿佛有感应似的，我刚刚坐下，一明哥就醒了。他戴上眼镜，又看看手表。
“才七点就把饭送来了，”一明哥用批评的口气说，“我不是给你说过，让你晚点儿送饭，早上在家多休息一会儿。”
“我害怕发胖，不敢多睡。”我帮一明哥系上衬衣扣子，开玩笑地说。我真希望他能高兴。
一明哥终于笑了，不过有点儿苦笑。
“我们家这么多事，不把你拖垮才怪呢，能让你发胖？”
“拖不垮。”
我端起脸盆去打水，被一明哥拦住。
“我自己来，你歇会儿。”
一明哥说着，要过脸盆洗脸去了。
我信步来到阳台上，用手当梳子梳理梳理早晨来时被风吹乱的头发，然后举目东望。
一轮红日正从云海里冉冉升起，阳光照在云层间，漫射出万道霞光。我朝着旭日望去，让一束束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自己脸上、身上，让自己整个身子都沐浴在晨光里。我闭着眼睛，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爱抚。
突然，一双大手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了，我知道，这是一明哥。
“一明哥，快吃饭吧！”
我的心口咚咚直跳，羞怯地用手去拽一明哥的手。
“别急，”一明哥一把握住我的手，将我拉入他怀中。“晓凤，你猜，我刚才做了个什么梦？”
我默默摇摇头，表示猜不出来。
“我梦见你了，晓凤，”一明哥兴致勃勃地讲述着，“在梦里，你穿着黄裙子在海边奔跑，我叫你你不理我，一直朝大海，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跑着。我拼命地追赶，可不知怎么回事，两条腿象被钉在地上一样，一动也不动，真把我急死了……”
听着一明哥的叙述，我猛地想起嫂子昨天晚上留给我的信，身子便慢慢从一明哥怀中挣脱出来。
“晓凤，你怎么啦？”一明哥有所察觉地问，“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梦？”
“不！不是！”我连忙说，“我有点儿头疼。”
“都是为了我累的，”一明哥用手摸摸我的前额，又说“晓凤，我想这两天出院，在这儿太闷得慌，再说，来回送饭也麻烦。”
“不！一明哥，你的病还没好利索，再说，嫂子她……”慌忙之中，我说露了嘴。
“怎么？你见到你嫂子了？她怎么说？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？”一明哥紧紧追问。
我觉得应该把事情说明，便从口袋里掏出嫂子的信给一明哥看。
“嫂子，她在等你！”
“不可能！”
一明哥接过信一行一行仔细看。开始他还不在乎，越往下看他的神色越不安，等他把信全部看完后，整个身子无力地靠在阳台边。
“嫂子这样做，都是为了我好，”我拉着一明哥的手，害怕他生气，“嫂子哪是要真的和你离婚，她说的全都是气话。”
“别说了！”一明哥将我的手甩到一旁，怒吼着，“你和你表哥的事是真的？”
我默默点头。
“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？为什么瞒着我？为什么？你说！”
“一明哥，我……”
“为什么骗我？当我是小孩儿吗？”
一明哥的吼叫声象打雷，隔壁病房的病人好奇地朝这边伸着脑袋看。
“不！一明哥，”我再也控制不住满眼的泪水，哭着说，“我妈早就把我许给了表哥，表哥也喜欢我。他几次追求我，我都没答应。前一段时间我想回家，可又赶上威威有病住院。后来你又受伤，我没办法才留下来。那天晚上见你生气，我心里难受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我再也说不下去，泪水糊住了眼睛。
“唉！”一明哥叹着气说，“晓凤，别哭了，都怨我。”
“一明哥，”我忍住哭，又说，“我从小在农村长大，没见过世面。可我毕竟是个女人，软弱、幼稚、天真、好动感情。到你们家后，你象亲哥哥一样关心我、帮助我，我从内心感激你。在你被痛苦缠绕的日子里，我帮助你，做了我应该做的一切。我甚至也想过，如果嫂子不再爱你，我情愿伺候你一辈子，我不能让我喜欢的男人痛苦一生。可就在这时，表哥被拘留了。这时我才意识到，是我的残酷害了表哥，是我的无情把表哥推向了自我抛弃、自我毁灭的深渊。我心里后悔、不安，我对不起表哥。可是我又不能扔下你不管，因为嫂子……现在我才明白，我是多么傻呀！我真是太天真、太幼稚了。还是嫂子说的对，你是属于她的，是属于威威的，而我应该回到表哥那儿去，因为他需要我，只有我才能使他重新回到新的生活中来。所以昨天晚上，我去找了表哥，我们谈了一夜……一明哥，你不会看不起我吧？”
一明哥苦笑着摇摇头，眼睛转向别处。我从侧面可以看出他在哭。
“一明哥，你别难受，好么？”
我把一明哥冰冷的手搁在我的手中暖着。
“也许你是对的，可是我……”
一明哥把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，痛苦地回到病房，倚在床头边，呜呜地抽泣着。
“一明哥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，是我不好，我欺骗了你的感情，你打我骂我都行。我真的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。你对我那么好，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，可是，嫂子……”
“晓凤，”一明哥慢慢抬起头，“你别说了，咱们的事到今天算是一个完结。不过，你放心，我是不会生气的。以后我还会象从前一样帮助你，希望你对我也和往常一样，好吗？”
“嗯。”
我答应着，把带来的饭端到一明哥面前。
“一明哥，以后再不要和嫂子吵架，再不要提离婚，好吗？你和嫂子都是苦命人，有缘成为一家，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商量，为什么非要离婚呢？”
“晓凤，你不知道，难哪！”
一明哥的话沉重、含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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