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家的日子平淡而充实。老小有一个好处就是,家里有什么事基本上不用负责任,上面还有哥哥嫂子姐姐姐夫顶着呢。老爷子的寿辰怎么安排就由他们去招呼了,我只管出钱。那天当着几个帮忙操办的亲戚的面,我胸脯拍得砰砰响:“你们只管去搞,饭店啊菜啊酒啊都拣好的搞,钱莫操心!我一个人包了!”老妈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骄傲,那意思是:瞧我这小儿子,多出息多孝顺啊! 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陪老妈打麻将。每天家里都热闹非凡,各色亲戚络绎不绝。家里的房子还是那种老式的,客厅面积特别小,经常挤得满满当当的。抽空我还带阿芬去了趟迎江寺,登上了振风塔看了看。这可是安庆的标志性景点了。 乖巧勤快的阿芬很快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喜欢。我姐就一个劲地说:“这小丫头手脚还怪勤快的,难怪上次老头子老奶奶从北京回来后还老讲这伢怎么怎么好,看来是很会伺候人。三子你还真晓得享福!” 老爷子寿辰当天果然来了不少人,总之中午开了十几桌,晚上又接着开了五六桌。好些亲戚我都忘了该叫什么了,连到底是我的长辈平辈还是晚辈都闹不清楚。不过我发现我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,有好几个表侄表侄女什么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。 很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,我想。家乡的酒桌于我而言实在是一道风景,不管男女,统一是五十多度的白酒,三钱的小杯子,一口一个。但凡能喝点的,先就得满桌子挨个敬上一圈,这么算下来基本上半斤多就下了肚。然后就是各自为战了,最常见的场景是一方敬另一方的酒,另一方绝对不会爽爽快快地喝下去,一定要先扳杠扳出个道理来,结果大多是俩人连干几杯,而且必须是双数的,四四如意或六六大顺,这才算完。家乡人在酒桌上说话嗓门都大,不夸张地说要是没有其它噪音隔个几百米都能听得见,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干仗呢。 再就是划拳,这是酒桌上必不可少的项目。每一拳只要分出胜负,满桌子都是哄堂大笑。输的人有时候也会想玩玩赖,赢的人自是不甘罢休,于是又扳上杠了。 有的人喝酒喜欢泯,发出长长的“哧溜”一声,显得那是意犹未尽。有的人则端起酒杯迅速往上一扬,嘴一张,一杯酒就无声无息地下了肚,连喉结都不曾动一下,整个过程不过半秒钟,讲究的那是一个快字。但不管怎么喝,首先不能洒一滴酒,有人玩赖的手段就是端起酒杯先不喝,洋洋洒洒说一大通话,手不停地抖动,等说完话杯子里的酒就去掉了一小半了,大凡发现这种情况,罚酒三杯是必不可少的。再就是干完一杯以后,一定要将杯子倒过来口朝下,要没有一滴酒落下,那才叫水平。 在北京习惯了大杯喝酒,这回换了小杯子感觉格外亲切。看这架势,今天想不喝高都难啊。一开始我拼命地压抑着狂饮一番的冲动,坐在那儿不出声只笑嘻嘻地看着其他人,有人敬我酒我也绝不罗嗦客套两句一口喝干,免得引火烧身。 但好汉还是架不住人多啊。没一个小时,我粗粗估算一下大概也喝了二三十杯了。越喝越是痛快,我终于按捺不住了,站起身狂叫:“服务员!拿大杯子来!保姆” 很多人扭头看着我,我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,大有睥睨天下之意境。 到了最后,我只会呵呵傻笑,说话的力气都没了。 迷糊中听见老爷子叫:“叨你个妈妈!就晓得孬喝!保姆” 好象我妈嘀咕了几句:“有么子关系!好几年没家来了,今个又是你寿辰,高兴多喝点有么事啊!” 然后是老爷子的怒斥声:“你也是!还跟着后面瞎的啜!喝醉了才好是吧!我叨!”再往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 保姆 |